江父一边说着,一边陷入沉思,一心为着孙女前程考虑。
白母心中知道他的用意,感动的同时不免有些无力,这谎言圆起来可真是艰难!
“倒也不用担心,幺儿如今认字已经没有大碍,游医离开前留下一本孤本,让她自学。学好后能够看些寻常的病症也足够了。”
“家里三个哥哥读书习字,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太大的出息,能无忧无虑些便是最好。”
“你这是妇人之仁!”江父不赞同的反驳道:“她的哥哥们将来能庇护她一时,哪里能护着一辈子,都是要成家立业的。”
许是又想起白青云前几年的经历,他语气放缓了一些,温和地继续说道:“我知道心疼女儿,希望她能弥补过去空缺的孩童时光,但也该知道,这世间男子立世容易,女子,何其艰难!”
“父母之爱子,当向远处看,有些本领在身上,总比只会依附男人强!”
听完这话,白青云难得对着江父有些好感。
她也没有忘记竹子留给她的任务是提高这个世界女子的地位,甚至在官场中任用女官。
这注定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
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这个世界女子应该如何如何,却都没有听到一句关于女子的公道话,如今,这江父算是第一人。
不过想想也是,他只有一个女儿,夫妻两个人几乎都是围绕着女儿转,自然将女儿看的无比重要。
有些关于女子地位的观点,很多其实都是站在女儿的角度上去看,才觉得过去片面的想法有多么的可怕。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江父是个真的疼女儿的人,若说唯一做错的,就是在婚事上做的那件影响一家三口分离决裂的决定。
白母听后内心苦笑不已,她是个被宠大的,但即便是这样的受宠,父母对自己的教育依旧没有丝毫的松懈。
她喜爱读书,会在下雪天的时候冒着感染风寒的风险,只为画出一幅让自己满意的寒梅傲雪图。
可有时候人会惫懒,特别是寒冬腊月要起来离开温暖的被窝去书房读书习字,她总是艰难。
即便如此,母亲也会一边严厉的训斥自己,一边温柔的替自己穿衣梳洗,拿着热水浸湿的毛巾敷在自己的小脸上,轻柔地将她唤醒。
她那时候不懂,还会争执的问道:“为何隔壁的几位弟弟妹妹都可以赖在床上睡懒觉,她却不行?”
母亲也并没有将大房的处境和二房的处境做对比,跟自己讲什么要隐忍的大道理,而是略带严肃的语气告诫自己:“若今日懒了一次,那明日便无数个借口懒三日,长此以往,只会养成懒惰的性子。”
母亲告诉她,想要勤奋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要冒着大雨打着伞,下着大雪冒着严寒,都不畏辛苦。
为了让自己养成勤学早起的习惯,母亲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比自己起的更早来监督,晚上更是看着自己的被窝暖和了才放心回房间,白日里甚至都陪在身边。
只是她有时候会看书,有时候会看账册,而她自己,却一直捏着笔,练就如今的一手字……
她就是在这样爱与严厉的包围之中长大的,也知道这样长大后对孩子而言有多么的好。
若是对待其他的三个孩子,她能狠下心来,但对于白青云,那是真的狠不下。
光是那段时间病着的日子,就足够她心疼许久,再加上这孩子病好后有自己的主意,又有那种特殊的机遇,几番争斗下,她才放下对其他三个那样严厉的教育,转而对自己的女儿更多的是希望她多开心一些,这便够了。
可她这样的诸多想法,如今该不该跟自己这位过去无话不谈的父亲诉说呢?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倒是白青云听完江父说完这话,主动开口替白母解围。
她故意开口说道:“江爷爷,你这话可跟我们村子里的爷爷奶奶说的不一样,他们都说,女孩子就该好好做家务,等嫁人后侍弄公婆,相夫教子,将来儿孙满堂,这就圆满了!”
“胡说八道!”江父好不容易捋直的胡须又开始翘起来,眼神怒视了一眼白父,像是看仇人一样:“别听人胡说,这些都是短见,那些个家里有条件的,哪个不是请夫子到家里细心教导。”
“侍弄公婆,相夫教子,话虽如此,但这些事情也该是男女共同承担起来的,阴阳相和,相互扶持,这般才走的长远。”
白父有些冤枉,不过一想想家里孩子们学业他确实不曾过问,总是想着孩子他娘懂的多一些,却也没有问过有何需要帮助的,心中也开始渐渐有了反思。
见白父还算乖觉,还算是个护妻的,江父这才将自己沉浸多年修炼出来的威压撤去,语气还算温和的说道。
“别家咱们暂且不提,当初我和她娘在京都的日子也是艰难,若是没有我们两个人的扶持,想安稳将慧娘带大可是不容易。”
“她可是会做生意的好手,我的俸禄交给她打理,没多久,硬是买下了京都繁华地段的两间小铺子。”
“我在官场打拼,她在后方帮我管着家业,才能支撑我在走到鸿胪寺少卿的位置,我心疼她带孩子累了,就将慧娘带在身边细细教养。”
“如此这般,才有了今日的家业和安稳。那些个将相夫教子的任务压在女子一人身上的,可不是什么大丈夫之举。”
“可别说什么自己在挣钱养家够忙的,他们再忙,总会有空闲时间的,全看他们愿不愿意罢了!”
江父感慨万千,还用温柔的眸子看着白青云说道:“不信,你问你娘,她想来还记得我带她去酒楼里见同僚的场景呢!”
“那些叔叔伯伯看见你母亲当初可爱娇小,还精通诗赋,总是喜欢逗弄她!”
白青云有些好奇的看着白母,说实话,她对娘的过去还是挺感兴趣的,特别是糗事……
白母淡然的看了一眼江父,那人依旧是眯着眼睛一副回忆多么美好的样子。
难得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淡淡地说道:“嗯,记得,你那会儿喝酒没个节制,喝多了还让我回家撒谎,说是同僚逼你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安静的角落中响起一声怒吼:“江安!你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