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张大胡子在剧组，自然称的上老虎的。
    但他现在不在剧组，那余敏这只“猴子”便是大王了。
    张远让曹建军去询问后，从执行导演口中得到了答复。
    武校群演的饭你们不愿意做，那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的饭，你们也都别做了。
    这种“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职场霸凌专用话术，一般人怎么处理？
    无非两种。
    一种是网络上最多见的，直接发癫，大闹一场。
    一种是那些在网络上劝别人“发癫”的人，在真实生活中会选择的做法，忍气吞声。
    但其实，这两种做法都不是最优解。
    张远凝神静气，仔细思索了一番。
    “远哥，要不然咱们就在武校群演的餐食上亏点，多加些肉菜安抚他们算了。”
    “其实也没多少钱，就从别的餐标那里找补，做生意嘛……”
    “你搞错了一件事。”曹建军还未说完，便被张远抬手打断。
    “做生意要有原则。”
    “而原则就是，亏本生意不能做。”
    “我们该给的回扣都给了。”
    “该做的事也都做好了，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他们还这么挤兑我们，显然是没把我们当人呐。”
    张远清楚，余敏和他自然是不对付的。
    从杨过这个角色的肤色开始，便不对付。
    再加上集训时期他还请假出去拍戏，这余导便更不乐意了。
    要不说他是“没有大胡子的命，得了大胡子的病”。
    我连大胡子都不是特别怕，还能怕你吗？做人最怕的，便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而且张远想来想去，他不觉得余敏这事是完全针对他来的。
    “给武校学生餐标定的那么低。”
    “这是老母鸡生疮，毛里有病啊。”
    “恐怕不是为了搞我故意这么干的。”
    “应该还有别的问题在。”
    他自己盘算着。
    现在大胡子有赵得财那边“上贡”，回扣一拿就是上百万。
    而这边盒饭的回扣，就算干上几个月，也最多十几，小几十万的，大胡子估计不太会放在眼里。
    “余敏既然这么回话，大概率这部份油水已经落到了他手里。”
    “而有听说，赵玬玬他们这武校与剧组是合作关系，学生们都会常驻在剧组数月时间，一直跟拍。”
    “哦……”张远好似有些明白过来了。
    后世，索尼ps4首发时，出现了大量机器故障，无法开机的情况。
    不少海外博主拆机后发现，机器的品控，尤其是安装部分问题巨大。
    不光缺少部件螺丝，还有主板被故意人为破坏的现象存在。
    索尼收到反馈后，立马展开调查，很快就找到了代工方富x康。
    而富x康面对大客户的质询，也很快开展追查，不久后就得出了结论。
    部分流水线工人故意搞破坏！
    而这些“流水线工人”，压根不是富x康的正式工。
    富士康虽有血汗工厂的“美名”，但大家都是来讨生活的，不至于这么搞。
    那搞破坏的人是谁呢？是那些与富x康合作的大专院校的“实习生”！这些学校与富x康勾结，在赶工时期强拉壮丁，将学校中的学生全部带往工厂“实习”。
    说是实习，但不光没有工资，还强迫参与超高强度的工作。
    不干？
    学校扣着你毕业证呢，不干一个试试！于是这帮学生就在压迫之下，以破坏产品来作为自己的报复学校和工厂的手段。
    这事情听上去，富x康也太不是人了，白用学生？
    还真不能全怪富x康。
    这企业的确没人性，但还是讲法律的。
    富x康按照标准，为两万多名来自各个学校的学生支付了报酬。
    只不过，这些报酬是打到学校账户里的，学校给不给学生，给多少，那就不知道喽。
    这种情况其实是普遍现象，卫校，技校，大专，很多学校都以出卖学生劳动力来换取大量报酬。
    要不那些校长的迈巴赫都是从哪儿来的。
    那真是吃完你的学费，再吃你的血汗钱，两头捞，一边都不放过。
    但配合学校捞钱的用人单位会不知道吗？装白莲花罢了，大家都是一起捞元子的，心照不宣啦。
    张远想着，这武校现在也是和剧组“合作”。
    让这帮学校的学生来当群演，学校会不捞好处？
    全国武校多的是，大胡子和余敏为什么找这家不找别家。
    这儿可是江南地带，找的武校却是山东的，明显舍近求远。
    张远都不用想，依照大胡子的性格，肯定是“价高者得”呗。
    张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大胡子刮一波。”
    “余敏是导演，又是他的‘学生’，大胡子不在时，他说了算，也得刮一层。”
    “学校再刮一层。”
    “这会儿少说就得三层了，不知道当中还有没有其他人捞钱。”
    “就这么雁过拔毛，凤凰都得被扒成烤鸡架喽！”
    张远还不清楚大胡子的性格嘛，那可是刮地三尺的主。
    水泥地都能给他刮的咔咔冒火星子。
    “若我猜的没错，这超低的餐标也是如此搞出来的。”
    “不过，怕是不止在餐标上如此刮皮吧，毕竟餐费才几个钱。”
    张远大致想明白了这一切。
    “自己吃的满嘴流油，出了问题要我来负担是吧。”
    “看来余敏还是不了解我。”
    “我可是演过慕容复的。”
    “而南慕容最擅长的，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搞我却不用付出代价的，还没生出来呢！”
    张远挥挥手，把曹建军喊道耳旁。
    “这样，你却和执行导演回复。”
    “我们没有能力达到剧组的供餐标准，按照他们的说法，今天之后，所有剧组的餐食，剧组另寻高明。”
    “啊！”曹建军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
    “远，远，远，远哥……你不会是在剧组置气吧！”
    “咱们忍了吧。”
    “其实没多大事。”
    “给那武校的百十来人加餐，每天也花不掉几百。”
    “但全剧组包餐，一天就有上万的收入，利润就得好几千呢。”
    “要是都不做，咱们损失可太大了！”曹建军听到他这说法，心里在滴血。
    毕竟他年底也拿分红的。
    而像《神雕侠侣》这般庞大的剧组，一年才几个呀。
    这一单就顶三四个小剧组呢。
    “听我的，别着急。”张远依旧坚持道。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但您就找别人干吧。”这便是张远的回答。
    “那我们这帮人怎么办，还提前屯了好些肉和菜呢。”曹建军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知道终究是张远说了算。
    “既然我定了方案，肯定会给你们寻好后路的。”他丝毫不着急。
    “你们不用回家，赵得财赵老板就在附近开工，每天有好几百号嗷嗷待哺的农民工呢。”
    “东边不亮西边亮，农民工虽然钱少点，但也是生意，我会帮你们联系的。”
    “外加上剧组的生意也不是不做了。”
    “你们放心吧，要不了几天就会恢复的。”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们。”张远笑着回道。
    “你先去回复吧。”
    不久后曹建军返回，脸上带着些许畅快的笑意。
    “我照着你的话说了，那执行导演人都傻了。”
    “打死他都没想到，我们会真不干了。”
    “他怎么回的？”张远也挺乐呵。
    “他说我们这样的态度，剧组会很难办的。”
    “难办？”张远摊开双手：“那就别办喽。”
    “反正招呼已经打了，让他们自己再去找供餐的人吧。”
    “接下来你们要这么办……”
    张远细细与他们交代后，便回到了剧组的拍摄当中。
    下午在剧组见到余敏时，对方瞧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说是怪异，不如说是既兴奋，又有点害怕。
    兴奋的，当然是让张远吃了憋。
    害怕的，是觉得张远的行为非常反常。
    他也就是和自己不熟，换做大胡子在场，见到张远这么做事，现在已经套上铁裤衩了。
    生怕被张远爆菊啊。
    tm的，得罪了方丈还想走！
    余敏不如大胡子，只能给对方当小弟的缘由也在这里。
    万事万物不是以利益为重，而是老带着个人情绪，难成大气。
    下午的拍摄倒是没啥大问题，挺顺利便过了。
    说是顺利，但磕磕绊绊总是少不了的，ng，调整，都是正常情况。
    张远与平时一样，客客气气，认认真真的听从剧组命令和导演的安排，没有丝毫异样。
    可到了晚上放饭时间，所有人便都觉出不对劲来了。
    “张远，今天这餐食是不是有点……”依旧坐在他身旁的赵洪飞看了眼餐盒，愣愣的说道。
    “是不是有点丰盛过头了！”
    对，按照张远和剧组的交代，这是他的人给剧组供给的“最后”一顿。
    可他不光没有偷工减料，还让曹建军他们往死里造！所有拿手菜全上，料都挑最好的用。
    狮子头，糖醋排骨，红烧带鱼，葱炒梭子蟹，辣炒小章鱼，肉蒸乌鱼蛋……
    平时剧组的饭，哪怕是主演们的，也讲究个荤素搭配。
    今天不一样了，那是荤，荤，荤，荤……
    素的也不能说没有，炒螃蟹的葱算素的吧。
    “你这是不打算过了？”赵洪飞见到这菜都犹豫，他们同学聚会去饭店都没点不上那么多硬菜。
    “不是不打算过了，是不打算干了。”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吃吧。”
    “不过过了今天，剧组的餐食就不归我管了。”
    其实不光是主要演员和工作人员的。
    就连剧组群演，甚至是白天闹事的武校群演都在他的“百亿补贴”范围内。
    尤其是闹事的那帮家伙，那肉食跟不要钱似的给。
    这就是他给曹建军他们交代的第一件事。
    他俩正边吃边聊呢，就见到刘茜茜满脸高兴的扬着脑袋，来到他俩面前，稳稳坐下。
    可原本听高兴的她，在见到两人的餐盒后，顿时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色。
    她高兴，是因为今天的菜格外丰富。
    丰富到让她生出了幻觉。
    “吃的这么好呀。”
    “哦，一定是张远以为小龙女白绸子那事把我弄生气了，所以用吃的来讨好我吧。”
    “嘻嘻，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但坐下后看到他俩的饭也如此丰富，便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啊，明天开始你负责剧组的餐食啦！”
    与她说完这事后，她也一同落座的王嘉，赵玬玬，陈紫寒等人一齐露出了惊讶之色。
    “那以后不就吃不到海鲜啦。”刘茜茜瘪着嘴，显然心情不太美丽。
    你也知道只有我才干这赔本的事呀。
    “你和剧组……”陈紫寒比周围这圈人的年龄大不少，江湖经验也更足，立马反应过来，便询问道。
    “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谁出事我都出不了事。”张远神色轻松。
    “还是和导演的事吗？”刘茜茜以手挡嘴，小声问询。
    她记得那天临时改戏时，张远和他说过，自己与余敏有些龃龉。
    “是也不是，你们都不用担心，小事情而已，我能处理好的。”
    在场的人，除了与他不算太熟，关系也不深的王嘉之外，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都是朋友，关心则乱嘛。
    便是有些着相的。
    “不管啦，就把今天当做最后一顿吃。”
    说罢，刘茜茜便开始虽然斯文，却依旧猛烈的干饭。
    “你要不还是少吃点吧。”张远见她打算全吃完的样子，便劝解道。
    “你管我呢。”茜茜朝着他晃了晃脑袋，继续吃着。
    张远看了眼周围，今天刘晓丽暂时没在，没人管她，外加格外丰盛的餐食，便成了她一饱口福的机会。
    “真的，你听我一句，少吃点。”
    刘茜茜愣了一下，随后皱着眉头抬起脑袋。
    “你是不是……觉得我胖。”
    “不是胖不胖的问题，是你一会儿还得拍戏呢。”
    “是呀，不吃饱了，怎么拍的动。”
    “可也不能吃太多呀。”
    “你就是觉得我胖！”
    “得得得，随你吧……”张远捂着逐渐泛疼的脑壳。
    女人无论多大年纪，说话的腔调都是一样的。
    刘茜茜见他低头，立即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嘴皮子上赢过了对方，心中雀跃。
    更为自己的智力鼓掌。
    她用胖说事，完全是战略。
    果真是长大了，脑袋也比以前好使多了。
    不过张远不让她吃太多，并不是真怕她身材走形。
    她还不到18岁，这年纪的女生，每天还要进行如此高强度的拍摄，吃多少都不会胖的。
    可问题在于，她吃完饭后要拍的，是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