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凌月和顾玲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荧和归燕还是一头雾水，不过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她们也不好多问，只能跟在顾玲的身边。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荧和归燕是在照顾顾玲的大姐姐，但实际上，却是顾玲带着她们两个熟悉镇子上的人。
    在和之前的那个萍婶打了招呼之后，顾玲又带着荧和归燕与神庙的主事打了个照面，接着就走到了一位刚刚拜完神像的另一位妇女面前。
    “陈妈！”顾玲娇声娇气地喊了对方一声，突然间就从原本还在极力维持自己前辈人设的傲娇小萝莉，变成了一个天真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那位妇女的面前。
    荧和归燕也只好跟过去，果不其然，那位妇女一开始还很惊喜地看着顾玲，随后便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看向了荧和归燕。
    “你们是？”
    “陈妈你怎么连荧姐姐和归燕姐姐都没认出来吗？是不是眼睛又变差了？”顾玲继续她的谎言，这一次也同样生效了。
    “哎哟，原来是你们啊，这天真是太暗了，我都没认出你们来。”陈妈拍了拍自己的腿，随后对着三人说道：
    “你们今天怎么一起来了，我记得你们平常都不在一起出门的。”
    “正好碰上了嘛。”顾玲娇气地回应了一句，同时对荧和归燕眨了眨眼，示意让她们跟着这位陈妈走。
    不过在行动之前，荧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既然天这么黑，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来拜神像呢？早上来拜不行吗？”
    这话刚刚说出口，顾玲就瞪了荧一眼，明显是在责备她说出了这不合适的问题，同时连忙看了一眼陈妈，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陈妈还是皱了皱眉头，嘴角也翘起了一个弧度，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哪关天黑不天黑的，每天白天晚上不都要拜一拜吗？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个人了，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每天白天晚上都要拜一拜？
    这句话让荧想到了镇上所有人都只会在白天黑夜出现而在黎明与黄昏时消失的事情。
    按照顾玲的说法，这是因为湖底的生灵都被湖水同化了，但现在却又出现了一个奇妙的巧合。
    “难道他们消失与出现的特性还与拜这些神像有关？”
    荧可不认为这些人都会这么虔诚，就算真的有虔诚的人，也不可能整个村子都这么虔诚。
    不过现在她们也没法调查这件事情，为了避免被镇民怀疑，她们还是得按照规矩行事。
    “看来我们现在就是这位陈妈的孩子了，真是神奇。”凌月在众人的脑海中说道。
    “她们怎么就这么接受了我们的存在呢？”这是荧关注的另一个问题，“刚刚顾玲说的明显就是假话啊。”
    荧本来想让顾玲回答自己的疑问，但一低头，却发现顾玲正瞪着自己。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荧俯下身子，在顾玲的耳边轻声问道。
    但顾玲一直瞪了荧好几秒，而且眼睛周围的肌肉明显极为用力，最后才泄气似得眨了眨眼，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这就是这里的规矩，虽然让他们察觉到异常会导致他们直接显露出妖怪的本质，但所有的镇民也都在极力维持正常人类的样子，这可能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也可能是这片湖的作用。”
    “总之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问题，这些人都会很快接受，就像接受我们的存在一样，现在我就是陈妈收养的一个孩子，你们就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两位姐姐了——不过我还是得强调一句，我才是前辈。”
    虽然荧还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一直瞪着自己，但那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就没有问出来，众人沉默地跟着陈妈回到了集市上。
    此时集市上的人更多了，应该是那些一早就去供奉神像的人也都回到了这里，这就导致了集市更显拥挤。
    而就在这么拥挤的地方，偏偏出现了一大队的人马。
    “让一让！让一让啊！”
    “诶，麻烦让一让！”
    不远处传来几声吆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荧还以为是有什么商贩准备趁着人多的时候卖出自己最后的货物，但是从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到纷纷避让的人群时，荧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队人马很快就经过了荧的面前，那居然是一行人在抬着一具尸体！
    “这不是老邵吗？”陈妈有些惊讶地说道，她看着被抬走地老邵，有些不解地说道：
    “老邵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跟着那些人，专门看热闹的商贩停下了脚步，喘了口气后才说道：
    “老邵没了！”
    “啊？！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一位买菜的大妈也凑了过来，她的声音很大，语调很高，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一些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这谁知道，唉，都是命啊。”商贩摇着头 叹了口气，其他人也纷纷感慨，但荧却感觉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感到悲伤。
    “老邵是住在镇边上的，脾气不好，天天打人，镇子上的人都不太喜欢他。”顾玲凑到了荧的耳边向她解释道。
    难怪镇上的人看到老邵死了都只是发出了对命运无常的感慨，相比这个人，他们更关注的是自身漂浮的命运。
    但是，这里的人不是早就成为妖怪了吗？怎么还能死一遍？而且死后居然还是人的样子，都没有显露出他们是妖怪的真相吗？
    荧再次看了看湖面，越发觉得这片大湖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在这湖底究竟还有着怎样的规矩，若是违反了规矩，又会有怎样的事情。
    而在另一边，死去的老邵被镇民抬到了一家医馆，突然到来的尸体让这家空空荡荡的医馆也忙碌了起来，直到夜深，各家各户的灯光都逐渐熄灭，这位医生才将尸体用白布遮住，最后沉沉地睡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一条小鱼却突然游进了这间医馆，它用自己灵活的身体推开了窗户，钻过了房间的空隙，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尸体的面前。
    这是一条灰白色的小鱼，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在这片只有人类居住的湖底镇子中，它却只会在集市上以尸体的样子出现。
    而现在，人类成为了尸体，静静地躺在床板上，而鱼则在对方面前，自由自在游动着。
    小鱼似乎嘲笑般地在尸体的脸上来回游动，还用鱼尾拍打着对方的面部，接着却钻进了这个尸体的口中。
    它难道想要让自己被吃掉？
    不，当然不会有这么傻的鱼。
    尸体的喉咙明显被撑起，起初只有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传来，接着又是一阵近似咀嚼的声音，很快又跟着出现了一阵闷响，雪白的床单上也多出了一滩明显的红色血迹。
    明明是在水中，但这片红色的血迹却因为湖中的规矩而没有扩散开来。
    片刻后，这条鱼变得鼓鼓胀胀，胃里不知道多了什么东西，它拖着变重的身体艰难地游出了医馆，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