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太此刻平静的看着张天养：“本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忍心做这个决定的。”
    “但没想到出了你小子这个变数，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
    “说到底，其实老身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罢了。”
    张天养点点头，此刻一切也算是真相大白了，他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一个将计就计啊。”
    口中莫名地多了几分苦涩，虽然他可以不在乎霍家的底牌，强行将霍家灭掉。
    但是……只要自己还在这里，有些“规则”就必须要遵守，否则他固然有资本可以掀桌子，但有这样资本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而且打破了规则，就代表着所有人都别想在这个桌子上吃饭了，到时候惹怒的不仅仅是一个两个了。
    他和霍家还没有那么大的仇，所以不至于为了一个霍家就坐到如此地步。
    不过，还真是不甘心啊！
    张天养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对付霍家，不是因为霍家弱，恰恰相反而是霍家够强，霍家还有您这位定海神针在，只要将霍家安下去，那么接下来其它几个家族就会顺畅很多。”
    “而选择霍家，是因为如今的九门，除了半隐退的那几个家族之外，抛开吴家，能够选择的就只有四哥陈皮，霍家和解家最为合适。”
    “解雨臣固然好欺负，但必须要承认，解家的整体实力太强了，而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要是以解家为首个目标展开攻击的话，就必须要做好持久的拉锯战准备。”
    “但解雨臣一人身兼两门，红家和解家二为一体，无形中难度又提升了不少，其次如果解家真到了那个时候，吴家必然会出面插手，这一点是必然的结果，所以如果我要对解家出手的话，不划算。”
    “四哥为人什么样相信霍老您比谁都清楚。虽然说上了年纪心肠也没有以前那么硬了，但他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养的那些人其实从来不在乎。”
    “哪怕他一无所有，也完全有能力继续混下去，所以对付他其实没有什么用，甚至连江湖上都泛不起一点波澜。”
    “而能够满足这些要求的，只有霍家……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霍家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很多事情做的，太明显了。”
    “其次，是霍家人心最散最不团结。”
    “我不否认您能力不俗，能以一己之力压制住整个霍家，但有些时候人心散了，就是散了。”
    “相信您也亲是最清楚的，如今的九门最活跃的三个家族，就是吴家、解家、霍家。”
    “但吴家有吴老二吴老三一明一暗庇佑，下面吴谐虽然没有成长起来，但却未来可期，有这两个叔叔手把手教导，只要不夭折必成大器。”
    “最起码，护住吴家这一亩三分地绰绰有余。”
    霍老太太听闻点点头，虽然她也看不上吴谐那个小家伙，但必须要承认有吴老二和吴老三在，就算在不成器，但也绝对称得上未来可期四个字。
    “所以吴家未来最起码百年内还是比较稳固的。相比起来解家虽然乱了一点，但解雨臣的能力我们都清楚，可以说是老九门年青一代的第一人，八岁家主一路走来到今天，我想他的能力如何霍老您是最清楚的了。”张天养继续道。
    霍老太太又点了点头，解雨臣对她而言，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三个小孩子，可以说她最看好的就是解雨臣了。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吴家拔得了头筹。
    “至于四哥那边，他从来不在乎这些是，等他百年之后恐怕这一脉也就差不多到头了，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也没有一个出息的，最后什么样已经显而易见了。”
    “而霍家呢，虽然您老余威犹在，但必须要承认霍家的人心太散了，就算是您也只能镇得住面上的，有些东西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霍家自从第一代霍家家主开始就是女子当家，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歧视，男女的观念放在现代虽然都说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必须要承认男强女弱也好，女强男弱也罢，时间久了之后弱的一方必然会心有不甘，最后只会引发一次又一次的变革之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一直要强调平等观念的原因。”
    “历史上一代代人，也充分证明了这些。”
    “更别说这只是近代才逐渐开始的，必须要承认如今社会还是有很多认为男性应该占据主导地位，女性为附属品的一些风气在，平等之路任重道远。”
    “而在霍家，这种事是完全反过来的。”
    “尤其是在近代当中，所有人都呼吁平等，在霍家男人的心中，自然而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和外界相反，他们是以男性为主呼吁的平等。”
    “只不过，霍家女人这些年来的威压太盛了，而这些男人当中也的确没出什么有才之人……”
    说到这里，张天养看着霍老太太：“不过，我想这应该是你们霍家有意为之的吧，毕竟想要入赘霍家的男人，你们又怎么可能不好好调查一下呢。”
    “如果真的是那种有才华，有真才实学之人，霍家也不放心将他迎进门才对！”
    霍老太太听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张天养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对于霍家而言，男人只不过是繁衍的工具而已。
    要保持着女子在霍家的地位，那么霍家地赘婿就必然不可能是一个有什么大才之人，真要选的话中等偏下，反而是她们一直以来的准绳寻找目标的。
    所以，张天养猜的一点错都没有。
    只有这样的人，才更好掌控。
    霍家也不需要这些男人做什么，混吃等死就好了。
    “但是啊霍老，女性被压榨了几千年，都不甘心，最终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上，你觉得那些被霍家压着的男人，就能甘心吗？”
    “尤其是那些接受了新时代认知的男人，会甘心吗？”
    “也许一个两个翻不起什么浪浪来，但霍家这么一庞庞大的家族，男性最少也占比一半了吧？”
    “就算霍家女人不在乎，但如果真的没有了这一半的男人，霍家恐怕也好不到什么地去去吧。”
    霍老太太听闻沉默了下来。
    没有了这些男人，霍家的确不在乎。
    但就算是一群蚂蚁，他们也是霍家的一份子，是霍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建筑上，一块砖，一粒沙。
    看似不起眼，甚至都是垫底的废料。
    但是……当它们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还是可以轻易让整栋建筑，瞬间分崩离析，彻底坍塌。
    哪怕骨架还在，但少了这么一大力量之后，霍家也瞬间进入了虚弱期，张天养等的也就是这个机会，趁虚而入彻底捣毁霍家。
    霍老太太看着张天养：“领教了，但霍家 ……终究没有办法改编。”
    这一次她将计就计，将霍家的顽疾彻底铲除了。
    但这就好像癌细胞一样，是杀不死的。
    这一次固然伤筋动骨，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但是……只要霍家不改变这个家规，不能保证真正的“平等”问题，那么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只不过，经历了这次的事件之后，相信霍家能坚持很长时间，就算下次再发生，但霍老太太已经看不到了，最起码也是五十年后，甚至更久远一点，要等到霍家下下一代家主，再头疼了。
    但这终究成为了霍家的一个致命缺点。
    如果霍家不能解决的话，那么这次熬过了张天养，但当问题再次逐渐孵化，并且越来越大之后，还会有赵天养、陈天养等着呢。
    张天养这一次的行动，就算失败了但事后当各个家族势力在复盘的时候，必然也会发现霍家的问题所在，等到下一次的时候，霍家恐怕只会过的更艰难。
    因为那个时候就算没有了张天养虎视眈眈的盯着，但一头猛虎和一群饿狼，有区别吗？
    反正霍家，都是那块诱人的肥肉了。
    想明白了这里，霍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苦笑。
    “这哪里是你输了啊，分明就是我这把老骨头，把霍家带入了深渊啊。”
    霍老太太叹了口气，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给霍家延了一段“命脉”罢了。
    张天养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这一步，他和霍家之间到底谁输谁赢，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而霍老太太的打算，他也算是看清楚了。
    利用自己，铲除了霍家的毒瘤。
    有些事不是她想做的，但为了霍家的利益，为了撑起来这个偌大的霍家，她必须要做。
    但现在，因为他的出现，直接把霍家给打残了。
    虽然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霍家都不会好过，但也不会彻底覆灭。
    并且因为没有了那些依附在霍家身上的毒瘤，可谓是一身轻松。
    如果未来霍秀秀有那个本事的话，未必没有让整个霍家涅盘重生的可能！
    是的，霍秀秀，经过了这次的事之后，基本上张天养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霍家下一代的家主了。
    这一点上，也是他猜错了。
    有谁能比霍老太太更了解霍秀秀的吗？
    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
    从小到大带在她身边，霍秀秀什么品性，最了解的人莫过于霍老太太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霍秀秀和吴谐很像。
    都是属于那种没有什么狂风暴雨经历地“天真”小家伙。
    但经过这一次的事，相信霍秀秀接下来会有一个爆发期，而促使着一切的人……
    好像又是自己！
    张天养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霍老太太现在还是霍家的顶梁柱，所以哪怕霍家出再大的事，就算要问责，也都有她顶着，和霍秀秀没关系。
    日后，霍秀秀上位，那么迎来的就是一个全新的，干净的霍家！
    更重要的是，霍秀秀将没有任何阻碍，霍老太太一个将计就计，就给她铺平了通往霍家家主之位这整条地道路。
    以前，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是时机不对，霍老太太没有机会。
    其次，也是心中还有一点点私心，如果霍玲能归来怎么办？
    霍老太太地身子骨虽然不怎么样，但再坚持个十来年不是问题，毕竟她又不需要像陈皮一样四处跑来跑去的。
    所以她其实原本并没有那么着急。
    但偏偏张天养盯上了霍家，同时又是一个好机会，在这万般巧合之下，霍老太太默许了一切。
    而这也代表着，霍家将面临一次重重的洗牌重组，她会用剩余的时间尽可能的去处理后续问题。
    等待他日霍秀秀接掌一切地时候，让她能够有一个干净顺手的霍家。
    一个庞大的家族，其内部的派系错综复杂的程度绝对不简单。
    霍老太太当年选定了继承人是霍玲，但哪怕她亲自出面来解决这些事，但也费了不小的功夫。
    可结果呢……霍玲生死不知！
    这等于是将霍老太太这些年来给霍玲铺的路，准备地各方人手等等，全部付之东流！
    若非霍老太太身子骨还算健硕又一次扛住了霍家的话，还真不知道霍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霍老太太将霍秀秀一直带在身边的原因，除了不断的释放信号，让霍家人重视起霍秀秀的同时，也是避免霍秀秀卷入霍家内部争斗当中。
    因为霍秀秀不是霍玲，两人无论是秉性还是风格都不同，所以那些给霍玲留下来的后手，反而成为了霍秀秀的阻碍！
    这些年来，霍老太太也不是没考虑过用温和的手段来解决，但可惜……当初她太希望自己女儿可以安稳的坐上这个位子了，一点点私心让她做足了准备，甚至反而就连她都有些难以处理这些人。
    霍老太太也想过要借助外力，但又有哪个家族愿意挡这把刀呢？
    无利不起早，谁会平白无故帮你？
    而且，真要说能够让霍家伤筋动骨，却又能把握好分寸的势力，九门之中也就剩下了张家和吴家。
    结果，显而易见。
    百岁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吴家……她根本不会踏入一步！
    这可以说是霍老太太这辈子最大的倔强！
    可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张天养如此干净利落，差点真的将霍家打的不复存在了。
    虽然损失惨重，但却也完成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但同时，也意味着老九门年轻一代当中，第二个家族完成接替的即将诞生了。
    这一次，霍老太太将真正的放权给霍秀秀，趁着她还能帮衬一下的时候，尽可能的让霍秀秀成长起来，而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至于说未来的某一天如果霍玲回来了怎么办，霍老太太摇了摇头……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给霍玲留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这足以说明霍玲和霍家家主之位没有缘分。
    至于说霍家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张天养深吸一口气，霍家的女人啊！
    霍家的男子没有选择权，但女子……又何尝没有呢？
    霍家的女人，就是霍家的底牌。
    这些年来，霍家到底有多少女人被送上了某些位子上去，也许除了霍老太太以外，没有人清楚了。
    枕边风这种东西，是最消磨一个人意志地玩意。
    所以，霍家的女人，就是霍家最大的底牌！
    这一刻，张天养忽然回想起了霍家的资料，尤其是霍家人的照片。
    那些人，有一说一不能说多好看，只能说普普通通的容貌身段，唯一一个能称得上还不错的颜值，只有霍秀秀一人。
    难道偌大的一个女子当家的霍家，却没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吗？
    不可能！
    那人呢？
    去哪了？
    恐怕，霍家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进行了一番“分门别类”之后，按照不同的方向去培养她们了。
    这一刻，张天养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至于说能不能找出哪些“底牌”在什么位置的背后隐藏着，张天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又或者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情之一字啊……无解！
    所以，张天养只能放弃，他第一次对九门出手，失败了。
    不管霍老太太承不承认，但张天养认为自己确是失败了，而且目的暴露，今后九门对自己也好白开水也罢，都会警惕三分，再想出手可就不容易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而自己老爹……一想到百岁山，张天养就满头黑线。
    显然，人家是早就知道了结果。
    甚至可以说，就连霍家的底牌也一清二楚。
    结果呢，反而利用自己，给霍家续了一口气。
    这样的老爹，还真是坑儿子啊。
    而今天让自己过来，就是看看霍老太太，看看自己到底输在哪了。
    九门，哪里有那么好灭的？
    这还只是一个霍家，那么九个家族加在一起呢？
    彼此之间相互弥补，九门一旦真的运转起来，如同当年佛爷在世时那样的话，能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出来，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刻，张天养才总算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到底有多天真。
    也许自己的确有力量可以碾压了九门，但那是在规则之外的做法。
    如果要是在规则内，那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呢。
    “这一刻，我忽然有点后悔去云顶天宫了。”
    书房内沉默了许久之后，张天养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没有去云顶天宫的话，那么现在的结局一定不一样。
    哪怕是规则之内，他也有把握快刀斩乱麻，彻底结束了霍家。
    毕竟，那些霍家的女人，吹的只是枕边风，而不是真正坐在某些位子上的人。
    所以，如果是自己动手的话，很快就可以突破霍家，随后以此为突破口，直接拿下整个九门！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机会这个东西，就是转瞬即逝的。
    霍老太太点了点头，对张天养的话倒也没有否认，她很清楚对方的确能得做到。
    枕边风吹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可只要张天养不给霍家这个时间，那么事情的结果就会倒向另一种了。
    “不过这么看来，云顶天宫的确比起霍家，乃至于九门，在你心中的份量更重啊！”
    “云顶天宫啊……是啊，很重要。”张天养叹了口气：“可以改变九门，甚至整个世界格局的东西。”
    霍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如果早些年，老太婆也许还会有点兴趣，但现在啊……”
    摇了摇头，此刻的霍老太太甚至可以说就连霍玲的事都要往后排了。
    “呼！”
    看着见底的茶，张天养站起身来：“今日见到霍老深感荣幸，茶很好，希望还有下一次！”
    霍老太太微微抬起头看着张天养：“好！我这包茶……一定给你留着！”
    张天养听后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下一次，喝茶。
    不会再出现和局的局面了。
    离开了霍宅之后，张天养回到了新月饭店。
    今晚正好有一个拍卖会，所以晚了一些。
    “呦呵，回来了？”尹淼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着张天养：“吃苦头了吧！”
    “呜呜呜……淼姨啊，求安慰！”
    张天养勉勉强强的挤出两滴眼泪抱着尹淼淼凄厉道：“老爹他是有儿子真坑啊！”
    “早早知道我要对付霍家，结果呢……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借着我的力量帮霍家一把！”
    “然后才告诉我，霍家的底牌，让我这么长时间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亏啊！”
    “痛！心痛啊！”
    “臭小子，那怪得了谁！”尹淼淼戳了戳张天养的脑袋：“这一次让你好好长长记性，别以为有点实力了就忘乎所以。”
    “你小子虽然不弱，但这一次知道自己差在什么地方了吗？”
    张天养闻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底蕴。”
    霍家的底牌，就是霍家最大的底蕴。
    用霍家的女人，编织出了一张无形但却庞然大物的网。
    这张网最后会延伸到什么地方去呢，没有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呢，一定会十分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