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一路沉默地登上前往集县火车。
    这是一条通市到集县的老铁路，听说这还是国际铁路，到达集县后，继续前行，向南可以跨过鸭绿江，延伸到朝鲜，与那边的铁路相连。
    清河公社北距通市40多公里，南距集县60多公里，是连接两地的交通枢纽，只是他们这些人需要到集县登记后再发配，才会乘这趟列车。
    后面如果探亲，一般不会走这条路。
    因此，登上这趟具有神秘色彩的火车后，叶容蓁就坐到窗边，撑着脑袋，好奇地欣赏窗外的景色。
    太阳渐渐升起，随着列车驶离烟囱林立的市区，金色的光芒洒在铁路两边的农田上，落在衣着简陋劳动人民的身上，挥洒出热气腾腾的画面。
    车上的知青们愈发沉默。
    微风拂过，送来隐约的赞歌。
    “山连山来水弯弯，果树开花红艳艳，青山绿水笑开颜，千里平原米粮川……”
    隐隐的歌声在车厢内回旋。
    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接着唱起来：“一片锦绣好河山，青山绿水笑开颜，千里平原米粮川，一片锦绣好河山……”
    气势瞬间高涨。
    一曲唱罢，又开始下一首。
    窗外的景色确如先前的歌词那般，显出“小江南”的山水。
    绿色的海洋包围着铁路，乡村土路也在其中穿行，偶有鸟啼蛙鸣，露出几分浪漫闲适。
    离集县越近，风景就越秀丽。
    等他们在士兵的看管下下车，发现这个城区的边缘就是鸭绿江。
    视力稍微好一点，甚至能看到两岸的驻军。
    叶容蓁收回视线，跟着与集县知青办的干事碰面，点名后，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分流，与先抵达的部分知青一起，合计二十几号人乘坐军卡前往清河公社。
    堪称全程监管。
    如果不细想，非常有安全感。
    叶容蓁放好挎包，发现赵清欢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上了军卡。
    听说这是国内自行设计的东风卡车，草绿色，前面有个大鼻子，圆圆的，瞧着很可爱，后面搭着篷子，可以免受尘土糊脸的“惊喜”。
    他们坐在里面的位置，刚开始还车里还有些闷热，气味复杂，叶容蓁还悄悄买了空气微循环的小玩意儿放身上，免受各种味道的攻击。
    等卡车跑开，再没这种小烦恼。
    因为和“哐且哐且”轻微摇晃的火车相比，兵哥开军卡的行为堪称狂野。
    叶容蓁随着车子的起伏，不由自主地摇摆身体。
    刚开始她还觉得很有趣，时不时透过车篷的缝隙看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等到后来，她感觉整个脑子都在摇晃。
    似乎是大脑神经发现外敌闯入，想要倒出里面的水。
    叶容蓁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弱小无助地抱着挎包。
    她这还算反应小的，有些女生的麻花辫已经散了，中间还不住有人举手报告，下车解决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听说他们下去连胃酸都吐不出来。
    叶容蓁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士兵连吃饭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赶鸭子似的把人赶上车。
    感情是为了防止他们吐在车上！
    进行耗费体力的活动后，只要不吃饭，就不会弄脏车辆。
    想出这个办法的可真是鬼才。
    叶容蓁呆愣地眨了眨眼睛。
    裴九韶见她先前还玩儿的开心，这会盯着那些人露出恍然的模样，再瞥一眼毛茸茸的头顶，眼中泛起笑意：“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可以换到前面的驾驶舱。”
    “不用，”叶容蓁摇头，如果方便，他不会现在才提出这个选项，“在这里坐着挺有趣的。”
    最重要的是，前面她有不小心碰到裴九韶。
    每碰到一次，都会听到小狼狗音的通报：【叮，发现江湖传说签到地，请问是否消耗3签到点进行签到？】
    实锤了！
    这就是救命恩人！
    叶容蓁不好拜师，决定忍一忍。
    一次……两次……
    叶容蓁在第三次提醒的时候，选择了签到。
    【叮，在江湖传说签到地签到，获得五行八卦（精通）。】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只剩一个签到点，不够签第二次。
    这个男人好贵。
    啧。
    也是因此，她不打算利用救命恩人的隐藏身份获利。
    而且她没说谎，坐这种车很有意思，甚至能增强对内力的控制！
    见她自得其乐，裴九韶便不再说什么。
    在兵哥的生死极速下，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压缩为一个小时。
    “到达清河公社革委会，准备下车。”
    军卡停下的那一刻，知青们如听仙乐，拖着行李，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等人都下去，叶容蓁从包里拿出草帽带上，勾起缝在内侧的丝巾打结固定，随后慢悠悠地下去。
    因为她戴的草帽和农民下地干活戴的类似，和现在流行不一样，哪怕用了丝巾，也没人说什么。
    依旧是点对点对接。
    前面已经有一批知青在这儿等着，加上他们这些，共有四十来人。
    在知青办干事的带领下进了革委会的大院。
    打眼就瞧见前方的三层楼房，通过左侧的月亮门，似乎还有一个院子。
    叶容蓁瞧着坐在阴凉处摇扇的老太太们，觉得那里应该是家属院。
    周遭灰色的墙体上落着红色的大字。
    「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抓革命 促生产」
    还有些其他的，叶容蓁没细看，视线扫向别处。
    院墙旁边站着十一位皮肤黝黑，卷着裤腿，或戴、或背着跟自己类似的帽子，蹲在那儿歇凉，偶尔还嫌弃地看向知青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来接人的大队成员。
    叶容蓁本来觉得很正常。
    直到她瞧见知青办的干事拿着名单核对清楚人后，没说分配情况，而是跟兵哥交接得到一张通知单似的东西。
    等那人看完，表情更是严肃下来。
    他说：“处理比之前接到的消息严重些。”
    叶容蓁目光闪了闪，要重新分配吗？
    果然，那名干事沉着脸通知列车上闹事知青的处罚：接下来的一年中，每月都要写上工总结与反思，安置费里住房、农具、粮食补贴以外的部分，会根据插队后的表现发放。
    不知道是因为在别人的地盘上，干事的表情过于严肃，旁边又站着士兵，还是他们真的受到了教育，亦或是觉得这样安排，最起码他们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没人提意见。
    见状，墙边那些大队的人松了口气。
    叶容蓁听见有人说“早知道就让队里的娃娃过来接人”，唯有一人还耷拉着脸。
    她直觉那是清河大队的人。
    果然，等干事脸上挂起笑，开始分配人员，包括自己和裴九韶两位内定的队员，共有五名知青分配到清河大队。
    第二位女主赵清欢也在其中。
    四十五位知青平均分配，多出的那位直接进了清河大队，意识到这点，那人的眉头直接拧成麻花。